谁家丫丫

追云逐日,夸父一世。

洛安 chapter 15

Chapter 15 远方


【畅想过大限将至,我的妻白发苍苍,守在床旁微笑的模样。

那时,长大的女儿该抱着懵懵懂懂的外孙看着我,从小爱哭的眼角挂满了泪,我想伸手抱一抱她,却没了力气。

到底,还是了走向不同的结局。

 

我死时,身边只有一个孩子。

 

——L】

 

足音在悠长走廊回荡,慌乱又焦急。

像是一串佛珠断了线,一颗颗滑下来砸在地上,你无能为力地看着它们弹起又落下,绝望到像是预示着什么。

他从没这么慌张过,恐惧在心头横亘,鬼魅般飘荡在耳畔,那些细思恐极的话语每重复一次,他的绝望就更浓一层。

某个瞬间,他甚至想停下脚步朝相反的方向逃。

但是他不能,除非他亲眼看到孙红雷的尸体,否则,谁也不能阻止他去救他。

张艺兴红了眼睛,暴戾的杀气终于寻到豁口,从瞳仁一点点冒出来。

他握紧小刀,全身每个细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带着一颗即将燃烧的心冲向病房。

 

他想,要是孙红雷死了。

剩下的谁都不能活。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病房门口,张艺兴的脚步慢下来,在看清里面情景的一瞬,忽然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他看到孙红雷正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某个方向,安然无恙。

张艺兴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艺兴!”罗志祥赶紧把张艺兴拉到身边,紧接着用英语朝对面的人说:“冷静,你想要什么你说,别伤害他!”

张艺兴这才抬头看向对面,黄磊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大颗大颗的汗顺着下颌掉,偶尔两滴砸到正抵在他喉结处的匕首上。

拿着匕首的人,是Roy。

Roy变得很不一样,好些日子没见,他竟然比他们还要憔悴的样子,一双眼睛浑浊无光,对他们低语道:“他必须要死。”

“妈的,废什么话!”黄渤急了,对Roy吼道,“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就算挟持一个,我们还有五个人,你杀了他有什么好处?!”

张艺兴悄悄后退,站到了孙红雷身边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观察局势。他刚才听到了枪响,可是现在Roy手里的是匕首,那么枪到哪里去了呢?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接着一把小型枪塞到了他手里。

凭借身高退到后围,他看清了王迅害怕到流泪的眼睛。

弯下腰查看弹夹,确定还有子弹后张艺兴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喊一声:“蹲下!”孙红雷连忙拉着前面的罗志祥蹲下,张艺兴同时起身,在Roy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瞄准眉心,果断开枪。

 

枪声后发生的一切,成为他永不能忘却的梦魇。

 

他看到子弹击穿了Roy的头颅,连带着身体往后仰。

Roy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

抬起的胳膊,泛着寒光的刀刃。

一寸,一寸,没入黄磊的身体。

Roy倒在地上,黄磊晃了晃,朝他们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垂着脑袋,身边的人一拥而上,围住了他。

 

张艺兴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失聪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越来越多的血从黄磊身体涌出来,血液顺着瓷砖的缝隙一点点溢满,一笔一划书写着死亡。他看到黄渤和罗志祥扶着他的手,看到孙红雷通红眼眶在吼些什么。

可是他听不见,他真的听不见。

他就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连枪都没放下。

黄磊的嘴角渗出了血,两瓣唇轻轻张合,好像在说些什么。

他说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

孙红雷的口型像是在叫他,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一动都不敢动。

然后,他看到黄磊缓缓抬起头,轻轻朝他笑。

“孩子。”

张艺兴浑身一颤,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黄磊说:“孩子,过来。”

一瞬间,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王迅边哭边掏出口袋里的药瓶,“磊哥,磊哥我找到药了,你会没事的,你真的会没事的。”

黄渤咬着牙关狠狠地说:“老狐狸我告诉你,你他妈给我挺住了,不然……..不然…….”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一瞬间哭了出来,吼道:“你他妈怎么能放心啊!”

罗志祥和孙红雷低着脑袋,眼泪无声地淌。

张艺兴一步又一步,慢慢地朝黄磊走过去。

地上的血已经积了一洼,血液黏在鞋底的轻微声响都能让现在的张艺兴浑身发抖。

黄磊已经没多少力气笑了,他颤着手去摸左边的兜,摸索出三条项链来。

那是伊城本土的特色项链,悬挂的石头听说在阳光照射下能显出三种不同的颜色,此时却沾满鲜血,失去了原来的光彩。

黄磊把它们慢慢递给张艺兴。

“能……..能回去的话…….帮我……..给…….给多多她们……..”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黯淡,“脏了…….洗一洗……..洗一洗……..”

“黄磊!”孙红雷大吼道。

黄磊慢慢闭上眼,细微的话语夹杂一丝随时可能消散的笑。

他说:“太吵了…….让我睡睡……..”

他说:“孩子…….”

他说:“别怪我。”

风呜咽着从窗边呼啸而过,他垂下脑袋,慢慢靠在黄渤身上,似乎就这么睡着了。

张艺兴看着手心带血的项链,耳边忽然响起谁说的话。

“你都好久没喊我师父了。”

他弯下腰,跪在黄磊面前。

项链仿佛要捏进血肉里去,他的脸庞却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瞳仁轻轻抖着。

 

是谁往心脏洒了一把盐,消融层层叠叠的冰雪,使得冻结的回忆逐渐回暖,睁开沉睡的眼。

重庆山城,“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玉龙雪山,“艺兴啊,艺兴别逞强。”

青岛,“宝贝儿,师父在这儿呢。”

台湾,“我们艺兴啊,等结婚了师父给你包个大红包!”

 

现实依然殷红,回忆渐变黑白。

他朝他叩首。

“晚安,师父。”

 

他想,那个将他当做孩子来疼的人,竟然真的不见了。

他只来迟了一点点。

怎么就不见了。

 

 

你有没有深夜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你看着四周的死寂,是否也曾经产生过一丝怀疑,怀疑是这世界只剩下你一个,还是你已然消逝在人声鼎沸的空间,独立徘徊在时空的夹缝之中。

房屋残破,草木颓败,街道处处血迹尸骸,世界生了大病,伊城被蚕食得支离破碎,苟延残喘等待死亡。

唯一的背影伫立在街道中央,他身后是惨白的中心医院,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张艺兴忽然觉得孙红雷的背影仿佛一根在海上沉浮的枯枝,随时都有可能被拖拽进深不可测的海底,与躺在那里的万骨作陪。

不知不觉走了过去,走到他身旁才恍然察觉他正盯着不远处的土包。

它被染血的枫叶覆盖,周遭显然是有人打扫过,干净得与其他景象格格不入。

那是黄磊安眠的地方。

他们旁边的树上做了记号,为了有一天把他接回家。

视线移到孙红雷沉静的侧脸,张艺兴能看到那下面隐藏了多大的悲伤。

他微微垂下眼,声音轻轻的飘在风里。

“天要亮了,我们必须启程。”他说,“这里离机场还需要一段距离,之前的路线绝对不能再用了。你告诉黄渤,让他往佛罗叶大道开,剩下的路他应该就清楚了。罗志祥包里的食物也不太够,顶多能支撑到过卡诺大桥,你们必须及时补充物资,不然不可能活着到达机场。”

孙红雷眼睛越睁越大,他看着垂眼喋喋不休嘱咐的张艺兴,心里渐渐害怕起来。

这种语气……太令人感到不安了。

“你的伤需要多休息,不要吹风,不要负重,万一再次裂开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消毒止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被孙红雷猛地拉住手腕的动作弄得身子一晃,反手回握住孙红雷的小臂,抬起眼正视他道:“我在交待后事。”

孙红雷整个人呼吸都停滞了,半晌才大大地喘出一口气,手上渐渐用上了力,话都说不出只知道死死盯着张艺兴。

“我并不是要去送死,你放心。”张艺兴能感到孙红雷僵硬的身体放松了几分,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我是要把他找回来。”

孙红雷愣住了。

他鲜少说这么多话,语气依然不紧不慢,讲故事一般的好听,“他…….他跟我说过,我很久没有叫他师父了。明明只是两个字,我却说不出口。我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却无法拥有感情,我做不到回应。”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把血淋淋的心脏拿给孙红雷看,“除了你,我真的做不到。”

他慢慢摸上孙红雷的眉头,“他离开的时候,你一定很难过。”

“所以我想,如果我找到他,还给你,你是不是就能少难过一点了?”

孙红雷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人,他指尖触碰的地方燃起一点酸涩,蔓延至眼角,逼得泛红。

“我知道你一直在强调我们是同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同。”他竟然笑了笑,“可我必须承认,有些事只有他能做到。”

他看到孙红雷眼里破碎的闪烁,有些惊喜又有些错愕地问道:“你,舍不得我吗?”

黄磊的话蓦地在耳边响起——“红雷,咱们现在没有医疗条件去治疗艺兴,只能靠他自己。你是艺兴唯一愿意接触的人,更需要引导他控制情绪,最好能让他主动修复人格,将分裂的人格重新融合在一起。”

孙红雷却陡然想要保持现状。

这个念头悄然冒出心田,一股强风忽然将它连根毁灭。

他不能因为私心就害了艺兴。

他沉默着,张艺兴却看出了他的为难。

“我挺高兴的。”

孙红雷抬起头看着张艺兴,强忍着眼泪,怕不能多看他一会儿似的望着他。他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就是张艺兴,是他所爱的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在预告他的爱人正逐渐好转,正逐渐把自己从深渊解救出来。

“那个人,”张艺兴咬了咬唇,换了个说法,“那个人格,很恶劣很顽固,你得无时无刻看着他,否则他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孙红雷张了张嘴,反而将唇抿得更紧。

他笑了笑,转头去看远方,“以前,在那个白色的房间我经常看到他做梦,黑白的,五颜六色的梦,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可以做梦,我会梦见什么呢?”

他脸上蓦地露出那种孙红雷熟悉的小孩子般的笑容。

“这段时间,我只做了一个梦。”

孙红雷听见自己声音哽咽。

“你梦见了什么?”

他转头看他,

“你。”

“我梦见许许多多的你,开心的你,大笑的你,傻乎乎的你……..难过的你。”

他说:“我心疼。”

孙红雷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随胸口每一次剧烈的起伏而落下,他弯下腰,撑着膝盖哭得不住抖索。

张艺兴仍然笑着展开双臂,像个索抱的孩子。孙红雷颤着伸出双手,张艺兴忽然就倒了过去,直接晕在他的拥抱里。

孙红雷抱着张艺兴,哭声被风卷出好远好远。

 

为什么要哭,孙红雷也不知道。

就好像在漆黑崎岖的路上走了好久,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光。

而他,竟被那光耀眼得泪流满面。

 

 

白色的空间不知何时有了一面桌子。

黑衣黑裤的他翘着一只腿坐在地上,一只手被手铐与桌脚连在一起,不知被铐了多久,满脸不耐烦的玩着膝盖处裤子破的洞。

虚无中蓦地浮出一扇被打开的门,灰衣的他走了进来,关上门,整个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寂白。

“呵,这是玩够终于肯放我出去了?”

他微微抬眼,眸色一沉,手铐和桌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算站起来揉揉手腕转转脚脖儿,他嘴角浮着痞笑,“偷袭算什么本事,干脆光明正大来一架,谁输谁消失,怎么样?”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打什么架?”他冷冷说道。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能的话,他掏掏耳朵,不敢置信道:“我靠你怎么了?”

“我有事要离开,这具身体不能没有主人。”

“你做什么?”他眯起眼,满脸狐疑。

“我…….要把他找回来。”

“他……..他?哈哈哈,他!”他大笑两声,夸张的做着动作,“是你疯了还是我幻听?!先不说有没有可能把他弄回来,就算弄回来了,你他妈是想死吗?”

“你不懂。”他淡淡笑起来,“我爱他。”

“卧槽就你还爱人?得了吧演得跟真的似的,这演技都快赶上我了,而且你是什么时候看上那个懦夫的,你俩没结果的放弃吧。”他嘟嘟囔囔,“玩儿水仙,还真够时髦的。”

“我爱他。”

他只是重复着,而他,竟然也从这一句郑重的重复的话里,听懂了的那个“他”是谁。

他的表情渐渐严肃,慢慢道:“看来是你疯了。”

站起身,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忽然被拉住。

“麻烦你。”他露出从没见过的低姿态,“帮我照顾他。”

他甩开他的手,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夜叉一般。

 

“放心,我会把他照顾到地狱的。”

 

 

凌晨五点十分,救护车穿行在佛罗叶大道上。

枫叶林安然沉睡,空气散布着一股糅杂腐臭的腥锈味,每当车轮在黑夜里不知碾过什么,这股味道就加重一层。

黄渤不敢开灯,只能凭借依稀星光勉强辨认前方是否有物什挡路,并且祈祷万一撞上不要是个活人才好。他看了看后视镜,张艺兴还在孙红雷腿上睡着,即使车身颠簸也不能打破他脸上平静祥和的表情。孙红雷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不清神情,但黄渤知道他的眉头一定是皱着的。

突如其来的枪声鞭炮一样炸在耳边,罗志祥和王迅从睡梦中惊醒,立即就听到了轮胎爆气的声响。

趴在玻璃上,罗志祥看到几点光从黑夜里冒出来,他浑身一抖,喊道:“他们追上来了!”

车轮被打爆一只,整个车身晃得厉害,黄渤拼命控制方向,狠心将油门踩到底,内心还是生出浓浓的绝望感。

都快要到卡诺大桥了,非提前终止不可吗?!

眼见后面的车越来越近,每个人的呼吸都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方向盘,往左狠狠推了一把。救护车剧烈摇晃着冲进了左边的枫叶林。

黄渤惊愕地看着旁边人的侧脸。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张艺兴勾着嘴角,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一出来就碰上这么好玩的事,我运气真好。”嘴角的弧度愈甚,“跳过海吗?”

黄渤被他没头没尾的问题弄得一愣,“啊?”

张艺兴伸出双手握住方向盘,笑着说:

“那就试一次吧。”

 

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丝丝缕缕的光将卡诺大桥染得透亮。

就在晨曦的第一缕光中,一辆伤痕累累的救护车忽然撞上了悬崖边的护栏,亮着车灯靠惯性飞到了半空中。

然后,划出一道闪着光芒的抛物线,毅然决然的撞进汹涌的海面。

 

 

 

【用朋友矫情又俗套的话来说,自从和洛安在一起我就不再是从前的Rex。而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都会毫不客气的回道:胡说什么,我分明对你还是很刻薄。

然后他就会惊讶地瞪大眼说不得了你终于意识到你的刻薄了,说完反射弧才允许他正视重点——嘿凭什么啊!

凭我不爱你。我说完立刻转头往后挪,果不其然他下一刻就鬼吼鬼叫起来,口水落在安全范围之内,而身边的洛安则是趴在我肩上笑得毫无形象。

这时我会揉揉她的脑袋或者捏捏鼻子,看她不舒服的皱眉我就觉得特别开心。

不,应该是,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开心。

甚至她聒噪的非要向我介绍她所喜爱的偶像——那个中国男孩,我都没办法对她生气。

即使偶尔有醋意,她只要一个吻就能轻而易举的让我举手投降。

“他喜欢小动物,喜欢猫猫狗狗兔子,但是害怕嘴巴尖的东西,比如鸽子!”

我暗暗决心要在洛安准备他的生日礼物时偷塞进一只鸽子玩偶。

“喜欢吃辣,但是不能吃多,喜欢吃虾蟹却不喜欢鱼,甜品呢喜欢芝士一类。对了,他洗澡用的是牛奶味的沐浴露,我昨天刚买了,今晚打算试一试……..喂,你记住没有啊!”

我实在没忍住扶了个额,“我为什么要记得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又不是我女朋友。”

很显然后半句很适用,我看到她前一刻眯起的眼绽出笑意,挽住了我的胳膊。

“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最喜欢的人,作为他的追随者自然一切都要向他看齐,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吃鱼了。”

“…….改吃药了?”

“Rex!”

“好好。”我举手投降,无奈的说,“我对那位叫‘异形’的小伙子没有丝毫兴趣,但既然我的女朋友要求,我会尽力做到的,好吗?”

她忽然仰头大笑,“不是‘异形’,是‘艺兴’。”

“异性?”

“艺兴。”

“咦兴。”

“哎你怎么说不准啊,好吧,要是你能把这两个字说标准,我就给你亲一下怎么样?”

“艺兴。”我飞快的说完,然后低头在她唇上偷袭了一下。

她愣了愣,然后笑着抱住了我。

“你故意的!”

我笑着回抱她。

“是啊,我故意的。”

 

我抱着她,无声的又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Yi 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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