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丫丫

追云逐日,夸父一世。

洛安 chapter 17

Chapter 17 碎了


【故事在戛然而止的末尾忽然甩出一道尖锐的血迹。我们在道路的两端遥遥相望,眼睁睁看着命运割下一寸寸空隙让我们面对面。

我伸出手,第一次想要拥抱我爱的你。

——Y】



破晓刚至,阳光透过灰尘的云在落到大地前被击碎成微茫的光点。蝴蝶的羽翼碎片静静躺在枯萎的花木之间,灌木丛里、大街上偶尔会发现小型鸟兽的尸体。

伊城的天空已经安静很久了。

仿佛被锁在这个精致铜盒里的物什到最后都会支离破碎。


我们还能完整多久?


已经三天了,他们仍没有走到机场。

带领孙红雷和王迅的张艺兴似乎拖延时间般绕远路,本来是条笔直的路线,他偏要绕上几个大圈再来两个小圈,结果往往是走了一天,最后停下的地方离出发点不过一小时的路程。

王迅不懂张艺兴的意思,他只是几近愚昧的相信他,相信张艺兴总有一天会带着他和孙红雷走到机场。

说到底,不过是怀抱最后一缕希望不肯放。

不知道黄渤和罗志祥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总归是比他们好。

这么想着,竟也生出一丝欣慰来。

“大松鼠!”

张艺兴这两天总这么喊他,跑过来小孩子般跟他亲昵的撒娇,毛茸茸的脑袋在脖颈蹭来蹭去。王迅受不了痒,咯咯笑起来,张艺兴就愈发得寸进尺,甚至伸手去呵他痒。

“艺兴你干嘛啊?”王迅高兴于张艺兴态度的转变,一方面又因为突兀的亲近感到隐隐不安。然而再怎么不安,都盖不过小孩儿撒娇带来的喜悦,口中带着责怪的询问,可嘴角却还是翘起的。

张艺兴摸了几下,忽然抱住了王迅,软绵绵的语气听得人心都化了。

“喜欢你咯。”

“哎呦喂。”脱口而出小孩儿的口头禅,王迅跟顺毛似的摸了摸张艺兴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啊。”


静止在脑海不愿提及的记忆蓦地苏醒了一处小小的豁口。——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许久没见的王迅听说张艺兴也在横店拍戏,大半夜结束戏份后拎着大包小包张艺兴爱吃的零食就赶去探班。汗水沥沥往下淌,他却不肯让人帮忙。

他说,这是我弟弟爱吃的,我得自己拿着。

他踏进摄影棚的一瞬张艺兴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盯着他恍神,好半天才恢复。

眼眶立刻就红了。

他看着小孩儿红着眼眶冲过来,像只受伤的小兽寻到了躲藏的洞穴般砸进他怀里,下颌撞得他肩膀疼,他还龇龇牙喊着,吃的,吃的要被压坏了!

小孩儿没吭声,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那时他已经二十六岁,在他们眼中却永远是小孩儿。

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啊。”

小孩儿声音闷闷的,压抑着哭腔——“就撒娇。”


“就撒娇!”

张艺兴抱着王迅,扁嘴说出这三个字来。王迅却恍惚了。

仿佛他还是当年被大家捧在心尖上宠的小孩儿。

“大松鼠你怎么不说话……..你哭了?”

王迅赶紧揉揉眼睛,“没有。”

“你就是哭了!”张艺兴喊道,“别哭,我给你东西吃。”说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苹果和一个桃子,递到王迅面前,“你尝尝甜不甜。”

期盼的目光看得王迅不忍拒绝,拿过苹果张嘴咬了一大口,嘎嘣嘎嘣嚼着,“甜!”

张艺兴弯起嘴角,笑眯眯的,“是吗,我下了毒哦。”

王迅咀嚼的动作停滞两秒,鼓着腮帮子继续嚼起来,在张艺兴的视线中迅速啃完了那个苹果。

“你不信?”

王迅摇摇头,微笑着说:“我不怕。”

张艺兴长长叹了口气,支肘搭在王迅肩膀将身体的重心压过去,“你们都不好玩,没意思。”

王迅笑了笑,拍拍张艺兴手心剩下的桃子,“现在水果很难找吧,快吃,别浪费了。”张艺兴没好气瞥他一眼,狠狠咬着桃子,含含糊糊说道:“不过我喜欢你这句是真的,至少和那个人相比。”

王迅顺着视线看过去,孙红雷时不时弯下腰,在残垣断壁中搜寻可以使用的物品。

他轻声叹息。

那个人,曾经是你最喜欢的人。

他曾是你铭记的唯一。


王迅看着孙红雷的背影,蓦地又有点想哭了。


今天的张艺兴很不对劲。

他一贯走在最前,健步如飞,速度快得想是怕孙红雷和王迅跟上。可是今天他慢悠悠走着,步伐缓慢沉重,趿拉的脚步扫动碎叶发出沙沙声。

就在他连脑袋也撑不住而垂下的时候,孙红雷终于没忍住,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触及的一瞬他就愣了。

那肌肤是滚烫的。

“你在发烧?!”

王迅急忙上去查看,张艺兴双颊通红,额头布满了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却还奋力要挣脱孙红雷。

“别碰我……..别…….碰我……..”

“艺兴,艺兴我们歇一会儿,这附近可能有药店,你这么烧下去不行的。”王迅往四周抬望,扶起张艺兴就要找地方休息,却被他猛地推开。

张艺兴踉踉跄跄的后退好几步,冲他们吼道:“去你妈的!都他妈给我滚!”

许是突升的体温终于燃尽了他鬼马荒诞的面具,连同虚伪的灰烬一同消散在伊城绝望的风中。

“我讨厌你们!我烦你们!我一个人就能活得好好的,他妈的干嘛一个个都装圣母恶心我!”他捂着脑袋大喊,“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原来那个人,我不相信你们口中的爱,何必一次又一次作秀给我看!”

他暴怒着,声带因剧烈扯动甚至嘶哑起来。

“有本事就去死!我就是想要你们死!你们去死我就高兴!”

孙红雷静静看着此刻愤怒又崩溃的张艺兴,好像有什么随着张艺兴的话也一同沉默着崩溃了。

张艺兴说完,慌不择路的跑了两步,接着重重摔在地上。

他烧得迷迷糊糊,大脑都混沌起来。

忽然,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小道被放大无数倍,像是远处的水泡终于破裂在阳光之下。

咕噜噜,咕噜噜。

一只丧尸从一家店门走了出来,怪异的脖颈蓦地扭到一边,用仅剩的一只眼看着离他不到两米的张艺兴。

张艺兴急促的呼吸着,第一次有种恶梦的错觉。

露出白骨的大腿发出咯吱咯吱关节相撞的声音,它张开满是脓血的口腔朝他扑了过来。

张艺兴想躲,可他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绝望的闭上眼。


风卷云动,可不论去往何处,云不会远离天空的怀抱。

就像落叶不会抗拒土壤,游子总要回归家乡。

人这一辈子总有舍弃不掉的。


张艺兴被孙红雷抱在怀里。

熟稔的温度,熟稔的心跳声,熟稔的气息。

疲惫到极致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思想瞬间就获得了自由,一切变得清明无比。

他忽然看清自己舍弃不掉的是什么。


“砰”的巨响在耳边爆炸。

丧尸没有咬到孙红雷,就在尖锐的牙齿即将落下的关键时刻,王迅冲上去用一截树枝猛地击中了丧尸的脑袋。它被打倒在地,却依然没有死,双腿在空中蹬着想要起来。

王迅大喊着,树枝尖端插进了眼珠,喷出稀薄的粘液。他双手颤抖,随便拿过什么就往丧尸脑袋上敲打。

石砖,木凳,甚至残破的书本。

他一边哭,一边打,直到它一动不动没了生息。

王迅跪倒在地,捂住脸大哭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张艺兴微微睁着眼,惊愕的望着这幅情景。滚烫的脸颊蓦地被一双冰冷大手捧起,对上孙红雷悲哀的视线。

“对不起。”他说。

张艺兴惊讶又不明的看着他。

“没有死掉,对不起。”


伊城的冬提前降临了那人的眼眸。


张艺兴身体不好,这是大家都清楚的。自从被困伊城,张艺兴竟然成为他们当中最少生病的人,或许是他杀人时的眼神太过自信冷峻,以至于忘却他其实是个多病的孩子。

精神接近崩溃,身体机制也不能再支撑下去了。

张艺兴这一病真可谓是“病来如山倒”,又经历了刚才的惊险,体温直奔四十,蜷缩着不停打冷战,浑身抖索。

孙红雷被逼到绝境,脱下衣服给张艺兴盖上,撸起袖子就要出去找药店。

谁知道这条街上还隐藏着多少丧尸,孙红雷一个人去势必九死一生,可如果他不去,张艺兴真的可能活活病死在这里。

王迅的脑袋疼得厉害,他憋着泪把所有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往孙红雷怀里塞,孙红雷拿了许多,最终把王迅塞给他的匕首和绳子又塞了回去。

“留着防身,保护好艺兴。”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奔赴一条看不清生死的路。

王迅守在张艺兴身边,隔着衣服抱住他,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让张艺兴感到哪怕一点点的暖和。


天是不是又要黑了。

绝望又要浓了。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孙红雷提高警惕在这条街上走了一会儿就感到身体深处传来的疲倦感。拧开矿泉水瓶洒了一点在脸上,勉强打起精神接着往前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走了大概一刻钟,他终于看到一家红十字标识的店铺。强忍狂喜跑过去,还好店铺没有怎么被破坏。

用门口的椅子击碎玻璃,巨大声响没有引出店里的任何东西,孙红雷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迅速的找起退烧药来。

退烧药列在第二排的玻璃柜里,孙红雷站着原地,整个人连视线都是僵硬的。

视野里,退烧药摆在黑色的照相机前面,包装上是工整的印刷中文,详细标注了使用方法和禁忌症。

孙红雷深吸一口气,转着脖子看了看四周,指尖微颤着拿起单反照相机。

只一眼,他就猜到这是谁的。

按下电源键,他一张张翻看过照片。里面是伊城的天空,街道,路边行乞的老者,戴着女士帽搔首弄姿的小猪,还有一张是他在阳光下回望。

最后一张照片,张艺兴躺在床上,安静又美好的睡颜。

孙红雷忽然瞪大眼。

那张床——如果他没有记错——属于布尔曼。

属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

孙红雷浑身颤抖起来。


王迅不住伸头探望,孙红雷已经去了有快一个小时还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实际上,从孙红雷踏出这里的第一步起,他悬着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时间一点一滴流走,变成焦急淌到王迅微微颤栗的胸膛,几乎要压迫心脏使他透不过气来。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红雷哥?”

没有回应。王迅的声音放轻了,带着些许的抖。“红雷哥?”


扭曲奇特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梦魇一般。


身躯不受控制,被一股力量撑着奔跑。

张艺兴恍惚睁开眼,首先便是颠簸的视野,接踵而至的是身边粗重焦急的喘息。

大脑依然混沌,直觉却告诉他此刻一定发生不好的事情。果然,不到片刻他就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咕噜噜的呜咽声。

该死的,阴魂不散。

他内心咒骂着,不断阖起又睁开的眼蓦地瞥见前方突然冲出的影子。

前后夹击,王迅只好带着张艺兴躲进地下停车场。

越来越多的丧尸从左右两个出口涌进空荡荡的停车场,密密麻麻得拥挤起来。王迅满头大汗,瞧见角落的保安室,立刻就和张艺兴往那里跑过去。

保安穿着制服的尸体躺在里面,已经面目全非。保安室的门锁也被破坏了,没有办法从里面锁上。

张艺兴绝望的笑了一声。“看来我们要等死了。”

一向容易失控的王迅却在此时莫名冷静,他直勾勾盯着门把手,忽然说道:“不。”

他浅浅笑着,对张艺兴说:“你不会死的。”

张艺兴疑惑的皱起眉,还没询问,王迅的动作下一秒就给了他答案。

他把张艺兴推进保安室,然后从外面砰的关上了门。

“松鼠你干嘛!”

王迅笑了笑,掏出裤兜里的麻绳,将自己另外一只手和门把一圈圈缠绕起来。

张艺兴在房内拍着门。

“你个傻子!你以为挡在门口做肉盾就没事了?被咬了你他妈会变成丧尸啊!”

“我知道啊。”他坐在地上,望了眼渐渐涌上来的黑影,最后抽出匕首,轻声说道,“我不会变丧尸的。”

门内的拍打声忽然停止,继而传来张艺兴颤抖的声线。

“王迅…….把门打开…….我们再想想办法……..好不好…….”已经是哀求了。

“艺兴乖,给我点时间。”王迅轻声说,“我知道自己其实不算好人,做过烂事,也犯过错。长相难看,智商还低,唯一剩下的就是运气。”

“你们总说我运气好,嘿嘿,我也觉得我运气挺好的,不然怎么遇见你们了呢。”

“我拥有的已经很多了…….真的……”

“谢谢。”


殷红漫过门缝,渐渐泅进屋里。

他趴在地上,发烫的脸贴在冰冷冷的地面,很凉快。

忽然就想不管不顾的睡过去。

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门不知道是何时被打开的。孙红雷撑着门框,气喘吁吁的看着张艺兴,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抱紧。张艺兴的表情空洞苍白,声音微小的像一阵风里的尘土。

“松鼠呢…….”

但他知道孙红雷听见了,因为他的脊背轻轻颤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孙红雷,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王迅闭着眼睛,身上,头上,肩上都是惨不忍睹的咬伤,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隐约的白骨。匕首在他心脏的位置,他失去了一双胳膊,那对僵硬的残缺部分以环抱的姿态被放置在一旁。

不尸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病毒到达大脑前彻底死去。

张艺兴垂着脑袋去看他胸前的匕首,心想,他将它插进胸膛的前一瞬一定很害怕。

毕竟是那么胆小的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艺兴…….”孙红雷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我赶来的时候……..已经僵硬了,我只能弄断胳膊……..对不起,对不起。”

他仿佛看到王迅忍着疼,死死抱住门把不肯放的模样。

他走到王迅身边蹲下,轻轻说道:“孙红雷,松鼠碎了。”

“是不是我们把他拼好,他就能醒?”

孙红雷蓦地瘫倒,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张艺兴看着孙红雷的眼泪,心想真好啊。

你还能哭,真好啊。


我很难过,却一滴眼泪都没办法流。




【从韩国回来后,我们的时间开始愈发紧迫。

我已接近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凭借生物领域方面的成绩接到了许多研究所的offer,没有实习期,毕业后三个月直接进公司的研究所。而就在我悠闲的三个月内,洛安也似乎找到了工作,只是需要回一趟中国办理手续。

于是那三个月里,我窝在书房,第一次感到百无聊赖的烦躁。

我想她。

我思念我的爱人,我渴望她樱红的唇,向往她明媚灿烂的笑靥。

我中了一种名为洛安的瘾,深入骨髓药石罔顾,她是能解救我的毒。

因为她,我对这世界充满希冀。

我在电话里这么跟朋友抱怨,朋友只是无奈的说,Rex,你现在比我还像个诗人。

哦。我蜷起身体。

诗人想念他的飞鸟了,她怎么还不回家?


当我的假期在思念中日渐消耗,洛安终于回来了。

她穿着她最爱的白裙子,笑得比阳光还明媚。

“亲爱的。”她照例扑进我怀里,全然不顾此时身处人来人往的机场,“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我低头吻了吻她,“还走吗?”

她大笑着摇头,“不走啦,就算走也要带着你。”

我高兴的笑起来,接过行李箱,另外一只手揽着她往出口走。

“既然回来就不走了,现在能告诉我你找到什么工作了吗?”

她俏皮的眨眨眼,语气愉快活泼。

“跟你一样啊,不过我是在国家生物研究所。”

我忽然愣住,迟疑的问道:“就是政府直接管理的那家?”

她噗嗤笑出声,反问道:“不然呢?”

我的喉咙像进了根鱼刺般不舒服,连想要回家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不能辞职吗?”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简直是无稽之谈,提出的要求更是无理取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不想让洛安和那帮人扯上关系。

果然,洛安拒绝了我。

“为什么啊,我还觉得你在小公司里做研究屈才了呢。”在事业上洛安总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让别人左右,“国家研究所多难进啊。”

我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洛安。

她依然为光辉的前程激动不已。

“而且你想啊,如果我发现一种新生物,它就会以我的名字命名,到时候洛安这个名字会遍布全球!”

她转过脸,笑容洋溢的说:


“这样,哪怕我们会分开,你也不能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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